小蔡今年26岁，是一家专门为电视台提供“观众”服务的公司老总，俗称“群头”，他手下还有十几个拿固定工资的正式员工。无论是谈话类的民生节目，还是真人秀表演节目，都需要像小蔡这样的群头提供“职业观众”，和普通观众不同的是，这些人来现场看节目，是有钱拿的，当然，他们也需要按照节目的安排进行“感动”“鼓掌”“大笑”等表演。

临近年关，小蔡比平常要忙上很多，他已经连续一个半月没休息了，赚到盆满钵满的同时，体力也严重透支，“电视台很多节目都要在年前录好，年后就可以直接拿出来播了。所以我们最近的工作安排特别满，一天最多有6场节目要赶。”

50元起步

形象好的200元

能哭能闹的800元

小蔡进入这个行业已经近十年了，2003年，16岁的他开始被“群头”安排去电视节目做观众。干到现在，他已经从一个一次拿几十元的“毛头小子”成为一个年收入近百万的“群头”——他接受记者采访时开的车就是今年年初花36万元买的。

小蔡最初参与的节目是央视的《正大综艺》。那是个冬天，因为节目录制场地离小蔡家有很长的距离，白天他能坐公车过去，但晚上十一点多录制完节目，除了花钱打车回家外，就没别的办法了，“我不会骑自行车，打车回家最少也要40块钱，反正第二天还要接着录节目，所以我每次都在《正大综艺》的大铁门外坐一个通宵，第二天下午再进去当观众赚30块钱，然后在大马路上再熬一个通宵，再坐公交车回家。”

跟早些年每人每场只需30元的报价不同，小蔡说现在职业观众的报价至少要50元，而且是按每场录制时间不超过8小时计算的，如果超过了8小时，每小时要额外加收10元钱，结束时间在22:30之后的，每个人还有20元的打车费。

除此之外，职业观众的收入也和他们的“表现欲”和“外形”成正比。不少节目会要求群头找一些漂亮的女孩儿坐在靠近前场的位子，以方便摄影师抓拍，这些负责“养眼”的职业观众，每人每场最少能赚200元。另外一些需要登台表演节目组设定内容的职业观众，比如在一些民生类节目中上演“一哭二闹三晕倒”等桥段的“嘉宾”，每人每场则能赚到500至800元不等。

有的想赚钱

有的想玩玩

还有的想出出风头

和当年熬夜受冻吃尽苦头相比，小蔡现在的生活要舒服得多，每天只要接接制片人的电话，清楚电视台需求后派人联系“职业观众”就可以了。

如何找到这些职业观众呢？小蔡说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在网上建QQ群，或者在论坛里发帖子。你去网上搜一搜，许多小广告公司都有提供职业观众的业务内容。另一种则是明打明的中介公司，有人去找工作或者兼职，中介公司就会把他们推荐到栏目中做职业观众。”

做职业观众的人也分几类。一是比较清闲的中老年人，反正有节目看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另外就是没有学历或技能的年轻人。还有就是大学生，王丽曾在2005年参与过一档叫《旗开得胜》的节目，当时她正在上大学：“是整个班被叫去的，一直录制到凌晨。非常累，因为有老师带着，所以谁也不敢说走。结束后只给每人发了一张30块钱的手机充值卡。因为没提供晚饭，有同学回去就犯了胃病，还住了好几天医院。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学生好控制吧。”

还有一类是相貌气质都还不错的年轻人，他们可能并不缺钱，来当职业观众是希望有机会被节目组或者电视台发现，实现“成名”的梦想。电视节目制作人王刚举了一个例子：“曾经有个姑娘被群头找来当婚恋节目的现场观众，结果录制还没结束，摄影师就跟导播说这个姑娘形象不错，编导马上跑过去要了姑娘的电话，下一期节目这姑娘就站在台上成征婚女嘉宾了。”小浩也表示：“很多来我们公司的姑娘，说是想找兼职赚点钱，但大多数只愿去电视台当职业观众，因为露脸的机会要比去当剧组群众演员多很多。”

像《中国好声音》这样的热门节目

已经不需要托儿了

催生出小蔡这样的人群，源自电视台对节目效果的需要，实际上，几年前就有媒体爆料称春晚的掌声和笑声都是在“托儿”的带领下完成的。近年来，各家电视台特别是几大卫视推出层出不穷的各类节目，竞争非常激烈，为了让节目更好看，更吸引观众，电视台花钱找“职业观众”来搞气氛已经非常流行，并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资深电视节目制作人王刚表示：“现在做节目不可能没有策划，安排观众在适当时间来烘托气氛，是许多节目通行的做法。”

当然，也有做得过了头的。比如某台曾播出一期《我给儿子当孙子》的节目，引起民众公愤，在对节目中的“不孝子”进行人肉搜索之后，发现“不孝子”不过是传媒公司提供的临时演员而已。对此，小蔡笑言：“见怪不怪了。”不过，他也对自己的未来担心：“别看现在的节目都需要职业观众，但这一行仍处在电视产业最边缘的位置。节目太冷会导致制作经费减少，而像《中国好声音》这样太热的，前几期可能还要职业观众去撑场面，后面就完全不用了，因为有太多普通观众愿意无偿去现场协助录制了，这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干职业观众很辛苦

从上午9点录制到第二天凌晨

虽然说能上节目，有钱拿，甚至还能出风头，但职业观众当起来并不轻松。节目录制一般都有各种要求——不能吃东西、不能打瞌睡、不能随意走动或离场、不能使用闪光灯拍照或者开启手机铃声等，一些群头还要求进场前交出身份证或者手机等其他随身物品。

节目组的各种状况就更多了。小蔡透露，曾经有一个主持人因为要跟朋友吃饭，故意对一场只要10分钟就能结束的节目置之不理，结果导致300多个职业观众在现场等了近4个小时，还差点引起冲突。群演经纪人小浩也举了个例子，一个大型娱乐节目从他手里调用了近300位“观众”，因为该节目的大牌主持人特别“事儿”，导致节目从上午9点一直录制到第二天凌晨才结束，这让职业观众们难以忍受，“全场都要听他掌控，甚至对现场的音乐也提出不同意见，就连配合他的另外两位主持人也在后台对他改来改去的要求吐槽，‘人家是大牌啊，得按人家的意思来才对’。”

还有其他的各种情况，有人想在节目组提供的面包里找出适合自己口味的，结果被制片组公开呵斥：“你挑什么挑？爱吃就吃，不吃拉倒。”有人被要求换掉身上的衣服，有不太情愿的，服装师就会黑着脸说：“让你换你就换，别磨磨唧唧耽误节目录制。”甚至有人因为上了10分钟厕所，回来后就被制片组当众指责：“上个厕所有必要这么慢吗？还得让人伺候着等你才行啊？”

（应被采访者要求，文中提及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