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砖一瓦背后的南宋
Fashion.hangzhou.com.cn  2021年11月26日 11:26:08 星期五  杭州日报

10月23日至今,一场名为“他是谁?——探秘兰若寺大墓”考古成果展已在杭州西湖博物馆总馆南宋官窑馆区名窑传承馆展出月余。

提起兰若寺,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是经典影片《倩女幽魂》中宁采臣与聂小倩人鬼情未了的缱绻。而事实上这个地名不仅真实存在,而且还与一座南宋时期的高等级墓葬有关。

如果说“风雅处处是平常”是宋韵文化的精髓,那么兰若寺大墓所包含的信息量足矣承载“风雅”二字。这座南宋时期规模最大、格局最完整的高等级墓地所出土的文物,勾勒出的绝不仅仅是大墓本身的恢宏轮廓,更是描摹出了南宋百姓“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家国情感。

靠近兰若寺大墓

靠近历史的片场

在杭州西湖博物馆总馆南宋官窑馆区名窑传承馆,呈现在眼前的218件(套)展品大多数为砖瓦、脊饰、斗拱、勾栏、格子门等墓园地上部分的建筑构件。展品以绍兴市柯桥区平水镇兰若寺墓地考古发现为主,同时展出宋六陵、风车口南宋墓地、郑刚中墓等墓葬发现。

没有想象中随葬品的珠光宝气,没有墓道两侧的墓仪神像,这些从两万余残块中被挑选出来的建筑构件,经历了三年多来不间断的精心修复后,得以陈列于此。

这座占地上万平方米的墓园于2016年被发现,与著名的宋六陵直线距离仅六公里左右。墓园坐北朝南,分为上下两部分,至少由四级大台地构成。第一级台地为“下园区”,占地六千多平方米,二到四级台地为“上园区”,是用于祭祀的高等级建筑区和墓主安葬的主墓分布区。上下园区的组成,很难不让人将其与帝后陵园的上下宫相类比,足以说明兰若寺墓园独一无二的特殊身份。

此外,在墓园东南面还发现了兰若寺寺庙遗址,推测为墓主人的功德坟寺。由此构成了生者与逝者、寺庙与墓园生死相依、命运相连的葬制共同体。同时,在墓园西侧还发现了陶窑遗迹,这与墓园东侧出土的一批建筑构件陶范相互呼应,把历史的足迹推进到了陵园修筑时期能工巧匠尽情发挥,构筑这座巨大茔园的生动场景之中。

走进兰若寺大墓

走进背后的真相

谁能让我们距离这座一经建成即被多次盗毁、修缮的墓园近一点?谁能带我们进入触目惊心的盗洞从而向更深处去探索?谁能为我们解读这些卷云纹砖、仙鹤纹砖、迦陵频伽背后的巧夺天工与精益求精?谁能为我们揭示艰辛而漫长的考古发掘工作中一个又一个激动人心的瞬间?

我们找到了罗汝鹏博士。

2016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商周考古室主任罗汝鹏博士主持了兰若寺大墓考古勘探工作。

罗汝鹏介绍,古人多讲究厚葬,但历史到了宋代,这种观念有所改变。由原来重视墓穴布置变成了重视地上建筑的营建。即使大如兰若寺的大墓,墓穴也只能容下两具棺木。加上这座墓葬在建成后就经历了多次盗毁和修缮,尤其是在宋元之际又遇到了一次灭顶之灾(与历史记载的“妖髡毁墓”颇为契合)。

“陪葬品不是没有。当时发现了铜镜、铁券、墓志铭碎片等少量遗物已是喜出望外,可惜墓志铭碎片上虽有文字,但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墓主人身份的有效信息了。”

从事宋代遗物的勘探发掘,对罗博士这样的考古工作者来说是一项“极度舒适”的工作。一方面是宋人的陪葬品精美至极,诸如文房四宝或者精美玉佩、瓷器等,追求少而精,并会选择墓主人生前最为珍爱或最有身份代表性的物件。另一方面则是情感上的:朝代更迭的战乱、历朝历代盗墓者的闯入,让多少珍品都湮没了,令人扼腕。

“我们发掘的宋代遗址中,以宋元之交的遗址最为丰富,堆积也最好,这正是那个混沌时期,菁华坠落的代表。”

理解兰若寺大墓

理解宝贵的价值

罗博士认为,兰若寺大墓之所以珍贵,主要体现在两方面的价值。第一,它是宋代南方特色丧葬理念体系下,最具代表性、规模也最大的经典案例,它基本浓缩了这一类丧葬制度的所有因素,是集大成者,对后世有着强烈影响;第二,还是离不开数量庞大的建筑构件。它们都是南宋时期高等级,甚至皇家级别建筑实物的高仿再现。南宋现存建筑本就不多,兰若寺发掘的建筑构件其实是对南宋建筑形制的一种最直接、最具象的表达,可以说是一本活着的《营造法式》

这样说可能有些抽象,但如果说,不管是杭州境内的德寿宫遗址,还是绍兴宋六陵遗址,都可以根据兰若寺出土的建筑构件去合理复原,这些宫殿和皇陵的构造都能以兰若寺大墓的形态为基础去勾画标准的蓝图,此时,再回过头来看这些灰扑扑的斗拱和格子门,是不是多了几分期许和想像?

那些伫立在屋檐四角的神兽,那些惟妙惟肖的妙音鸟,那些栩栩如生的卷云纹砖、仙鹤纹砖,皆为700多年前的杭州城内街头巷尾所见之即景,令人在观展过程中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和自豪感。

回到展厅中来

回到所见之壮阔

南宋文化对后世的影响是有目共睹的,甚至影响了现在的我们的生活方式。墓葬制度只是一方面的体现,墓葬中所发现的实物,还可以更深度地去解读当时社会各个阶层和领域的状态。周围发现的窑址、功德寺,都有着各自的历史与故事可以去挖掘与探索。南宋时期的社会文明和更早时期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迁,平民时代逐渐启幕,为后世带来的影响远超于去证实一个墓主人的身份。

兰若寺大墓倾注着无数能工巧匠之心血,源于千百年来中华文明不断的传承发展,源远流长。

我们说良渚文明是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实证,良渚古城及外围水利系统是跻身世界文化遗产的文明曙光。这些光环属于良渚先人高度发达的手工业、农业和纺织业,属于他们所构建的城池上的每一块草裹泥,他们撒下的每一粒种子,烧制的每一个陶罐,只把目光锁定在玉琮上是无法理解其背后含义的。

那么对于兰若寺大墓来说,随葬品的缺失也好,墓主人身份的谜团也罢,都难掩它是我国发现的南宋时期规模最大、格局最完整的高等级墓地的地位。

今天我们在展厅里所看到的一砖一瓦,不仅将北宋《营造法式》这本建筑设计、施工规范书的诸多细节一一还原,也把制造工艺与审美并存的南宋风韵直观展现在我们眼前。

它们是南宋文明高光时刻的点滴呈现,更是一片尘封千年的残垣断瓦中迸发出的家国情怀。

作者: 编辑:张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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