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微信网友李先生向快报“律师来了”微信公号咨询，说他常去沙县小吃解决工作餐，那天点了一份鸭头饭，却发现这个鸭头虽然外表完整，但偏偏没有舌头。

    “舌头也算是一只鸭子的精华之一了，点这个鸭头，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我想吃鸭舌，怎么能没有呢？”李先生说，他当场跟老板提意见，可老板的回答是：你有本事就去外面买一份带鸭舌的鸭头来给我看看。

    “我气不过啊，我说要老板赔钱，他理都不来理我。这两天我还不信了，又跑了好几家沙县去尝，结果真的家家的鸭头里都没有鸭舌……”

    听听勾庄批发市场的鸭老板们怎么说

    沙县小吃的鸭头里到底有没有鸭舌？

    为了验证李先生的话，前天晚饭和昨天午饭，我跑去吃了两家沙县小吃。

    晚上去的那家，老板娘姜姑娘是个30岁不到、白净清秀的单身姑娘。经她允许，我用筷子撬开大锅里的几张鸭嘴看了看，确实都没有舌头。

    听我说了李先生的苦恼，姜姑娘还以为是个段子。“不是你说起，我还没想过鸭头里没鸭舌这回事。我开沙县七八年了，从来没客人提这个问题。”姜姑娘说，这家店是她跟堂弟合开的，刚满两年，之前她一直在北京开沙县，北京生活成本高，顶不住了。“我们家是正宗沙县人，店里这些东西，我从小吃到大的，我印象里，小时候我们沙县鸭头里，倒确实有过舌头……”

    姜姑娘的父母，在沙县小吃走向全国之前，已经在老家的市里开起小吃店。她回忆，上世纪90年代末、她上小学那会儿，到爸妈店里玩，常有鸭头吃。

    “我记得当时鸭头1块还是2块钱一个，不止带鸭舌，还带一小段鸭脖子。差不多到2000年左右吧，我爸妈店里的鸭头就是光鸭头了。可能十几年前，吃鸭舌鸭脖的还少，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比鸭头贵，当然就不连着头一起卖了。”

    午饭去的那家，我常去，老板姓郑，三十出头，微胖，留小胡子。他是福建宁德人，因为娶了沙县老婆才干起沙县小吃，听了我一边翻他的鸭头（他家的鸭头果然也没有鸭舌）一边讲了来龙去脉，他愤愤不平，“鸭舌是养殖户把鸭送到加工厂，就分开了的，又不是我们开店的故意拔掉的！他（指李先生）要是来我店里说这种话，我要当他是搞事情了！”

    一只鸭子分拆成12个部件

    最贵的就是鸭舌头

    姜姑娘和郑老板的鸭头都来自勾庄肉类批发市场。

    小洪和小毕是夫妻俩。妻子小毕戴眼镜、穿呢大衣，斯文得很。小洪留一头蛮新潮的短发，人相当开朗外向，听我来了解鸭子，他乐了。“我们家做的是山东跟河北的鸭子，这边的商家大多数也是吧。我跟老婆也是因为卖鸭子认识的！”

    他俩都是1990年生人，谈了5年恋爱，2014年结婚，去年刚生了女儿，放在山东老家。2009年刚来杭州，他们同是山东一家肉类加工厂员工，一起被派来杭州门市部。小洪笑说，他跟老婆“一到了杭州就好上了”，随后他为了前途着想，辞了职，靠前些年攒下的渠道，做起个体生意。

    “在勾庄7年，鸭子生意也算平稳吧。”夫妻俩说，给他们供货的几家加工厂规模都不小，鸡鸭养殖、加工一条龙，一只鸭除非是准备拿来整只卖，不然在加工厂里，一般会拆解成12个部分：鸭头、鸭舌、鸭脖、鸭胸肉、鸭锁骨、鸭翅、鸭腿、鸭爪、鸭心、鸭肝、鸭胗和鸭肠。

    “一只鸭子全身上下，现在最金贵的就是鸭舌，批发价90块钱左右一公斤；第二贵是鸭胗，一公斤二十六七块钱的样子；最常见的鸭腿算很便宜的部位，9块钱一公斤；最不值钱的部位是鸭肝跟鸭锁骨，鸭肝批发价3块多一公斤，鸭锁骨六七块吧。我们做批发跟菜场不一样，不论斤，一般讲公斤。”

    夫妻俩说，虽然没做过统计，但杭州城区里的沙县小吃，很大部分是到他们这里采购鸭头鸭腿的，经常光顾的沙县小老板就有10多个，其他饭店、餐厅、单位食堂也不少。

    “批发价经常有浮动，这个跟每个商家自己的资金周转、厂家供货都有关系，来批发的，肯定是逛来逛去挑价低的，所以熟客生意也蛮难做的。总的来说，大一点的饭店、餐厅，买整鸭的多，都是拿去炖汤。小饭店、小吃店买部件的多，红烧或者卤一卤。有些特别的部位，比如鸭脖子、鸭锁骨这些，连锁熟食店批得多，他们有自己的供货渠道，有时候临时补货，还会来这边。再比如鸭肠，一般就是火锅店会来批，鸭胸肉主要是西餐厅来买的，鸭肝卖得也可以，很多店里卖的鹅肝，价钱很便宜那种，其实就是鸭肝……”

    小洪滔滔不绝，但旁边一来生意，马上就跑了过去。

    小毕跟我说，老公很能干，初中学历，在杭州打拼这几年，已经开奥迪了，还在良渚买了房。“就是小孩子将来读书比较麻烦，可能还是得在老家读。”小毕叹口气，又拿起计算机算起账来。

    留着鸭舌的鸭头，现在不大卖了

    另一家批发鸭子为主的老板姓黄，三十出头，相貌蛮俊，高高瘦瘦，戴着耳钉。虽然气场跟肉类批发市场有点不大合，一问才知道，他也是做了7年的老商户了。

    黄老板家里是老杭州。批发鸭子生意本来是他堂姐的，堂姐生了宝宝当了全职妈妈，就把生意交给他，他接手后也算做得风生水起，好的时候，小黄老板悄悄告诉我，一年能赚五六十万，这两年大环境不太好，有所回落。

    “我们货也是山东、东北那边进的。浙江人工贵，肉类加工厂还是北方多。”黄老板谈的鸭子行情和小洪小毕夫妇讲的倒也吻合。“现在整鸭批发价七八块钱一公斤，不要看平时什么鸭脖鸭腿的，吃到的鸭子部件很多，实际上我们批发出去的还是整鸭多。”

    黄老板说，所谓整鸭，也就是一只鸭子杀好、去掉内脏的状态，但是加工厂会根据用户的不同需求，加工出几款略有不同的“特色产品”，比如适合卖到烤鸭店的整鸭，一般都去掉二截翅（翅尖跟翅中）、脚爪，有的连头也去掉；大餐厅拿来炖汤的整鸭，则一般都要求除内脏外部位齐全，连鸭舌也要留在嘴里。“拆成部件卖的鸭头，基本上是去掉鸭舌的。留着鸭舌的鸭头有是有，我以前还进过货，但实在是卖不动，毕竟多一个舌头在里头，就多一份钱，这两年也就不进了。”

    鸭头里没有鸭舌

    到底涉不涉及法律问题？

    北京炜衡（杭州）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西湖区人民法院特邀调解员、杭州市温州商会律师顾问团成员鲍乐东解释说，从常识上，鸭舌确实是鸭头的一部分，但是鸭舌因其独特的价值，跟鸭头分开卖也是由来已久的事了，不论是饭店、熟食店还是商店，我们都会发现鸭舌是作为与鸭头分开的、一种单独类型的商品在出售。

    “法律不可能事无巨细地规定到每一个细节，需要习惯和法理的填补。社会生活中大家愿意遵守的共同生活规则,就可以作为习惯,对这个问题法律没有规定的时候,就可以把这样的习惯作为裁判依据。在经济生活中,那些行业惯例、商业惯例,都可以是习惯,能够发挥补充法律不足的作用。

    “鸭头不含鸭舌是否侵权，法律不可能具体规定。但是两者分开来卖，早已是市场的一种习惯，并不是沙县小吃刻意为之，这时候以此为理由，主张维权，很明显是站不住脚的。不过这里也要提醒一下广大商家，还是应该更多地尊重消费者的知情权，在出售商品时，可以标明一下具体情况，比如卖鸭头，就贴个标签，标一下‘本鸭头不含鸭舌’，这个操作很简单，却能很好地防范不必要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