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中国美术学院和浙江传媒学院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只对极少数人打开一条门缝。来自天南地北的艺考生，都怀揣着一个火烫的梦想。之后，可能是挤上独木桥的欣喜，也可能是99%的淘汰率。

    最难艺考季，不论现实有多骨感和残酷，每个人都铆足了劲，踮起脚尖，亲吻梦想。

    《国王的演讲》里，莱昂纳尔·罗格说：他醒来后哭着想要再梦一次。

    等到艺考结束了，逐梦人还会留恋着这场漫长而炽烈的绮梦。

    即使只有一步之遥，即使最后被拒之门外，也是另一种梦想照进现实的姿态。

陪考妈妈和她的孩子。

    1/ 有一种付出

    大年初二，开门炮刚刚响过，刘桦就帮儿子黄一南整理好了返校的行李。这是黄一南八个月艺考培训以来第二次回家，上一次还是去年9月的省英语听力统考。两次都来去匆忙，没有在家久留。刚吃过午饭，母子俩就上路了，驱车一路从乐清往杭州赶。

    黄一南艺考培训的画室在美和院附近，离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也不远。在中国美院附近的不少画室，每年春节都会办一场“千人宴”，不回家的考生聚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正式开学时间是大年初三，整个画室里除了零星几个留校过年的考生，黄一南大概是最早到的。

    刘桦是乐清当地的一名小学数学教师，有周末和寒暑假，所以每隔半个月就来画室探望一下儿子。最后冲刺的十多天，她一直租住在画室对面的一家酒店式公寓里，为儿子打点生活做后勤。“附近所有的短期出租房，我几乎都考察了一番，才选中了这里。厨房、沙发桌椅、洗衣机一应俱全，距离儿子的画室只有5分钟的路程，而且对面正好有一个菜市场。”

    在入住前，刘桦遇到一个从新疆远道而来的陪考家长。儿子报考了浙江音乐学院的竖笛专业，母亲特意向单位请了长假，跟着儿子来到杭州进行专业培训，一直到三月底所有考试结束后再回新疆。

    今年，黄一南一共报考了7所学校。除了中国美术学院和天津美术学院，其他都是综合类院校。其实，浙江省美术艺术类统考刚刚结束的时候，刘桦和儿子一直踌躇不定。色彩、素描、速写，黄一南三项的水平相对平均，成绩算不上出挑，但正常发挥考上国美还是有五六成的把握，但论文化课成绩，黄一南并不差，上个本科线没问题。今年是浙江省最后一届传统高考，如果落榜的话，明年复读的难度就更大了。“但现在半途而废，我回到学校一定会心有余悸。为了不抱憾，只能搏一回了。”最终，这个看上去腼腆又文静的温州大男孩为自己做出了决定。

    国美开考前的最后一天，刘桦照例来画室给儿子送晚饭。黄一南刚刚结束一场色彩模拟考，浑身上下一块块的颜料渍，手指关节上贴满了创可贴。一荤一素，这一餐母子俩吃得很仓促。在黄一南的面前，刘桦连最后的鼓励都没有说出口，怕给儿子增添压力，把焦虑和担忧憋在心里。离开寝室的时候，她就叮嘱了儿子一句：“今天早点休息，争取多睡一会儿。”

    第一天考试的专业是数字与图像处理。刘桦和丈夫一起把儿子送进了考场的大门，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像其他家长一样自始至终守候在考场门口，害怕打乱了孩子的日常节奏。”

    一直到当天考试全部结束，他俩都没有在考场外出现过。

国美校考第三天，当天没有考试项目的学生留在画室继续练习。

    2/ 有一种梦想

    国美校考结束的最后一天，恰好是浙江传媒学院正式开考的第一天。

    在这之前，虞可求已经结束了中传、南广、南师大和浙工大四所院校的播音专业考试。一轮马拉松式的连轴转下来，最大的挑战在2月22日才刚刚打响。这个宁波考生的第一志愿，是浙江传媒学院的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

    在浩浩荡荡的艺考大军里，虞可求算得上是冒尖儿的佼佼者。在去年12月的浙江省广电艺术类统考中，他的播音排名是全省第八名。这样傲人的成绩，本来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是，浙传的播音专业历来不承认这个省统考成绩。要想拿到这块敲门砖，一切还得从头开始。“浙传往往不按常理出牌，考不考得上我心里也没底，几率五五开吧！”

    这一天上午，虞可求和父母提前两个小时就出现在了考场外。虽然寒潮已经过去，但清晨的下沙，在风雨里，站久了也一样手脚冰凉。他的时间观念比身边的同龄人都强，从来没有出现过迟到、误考、忘带准考证这种大大小小的“乌龙”事件。“给自己足够的缓冲时间，我才能在考场上不慌不忙，从容应对。”虞可求咬了一下嘴唇，握了一下拳头，自信地走进了考场。

    虞可求出生在书香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文学底子比多数艺考生都来得厚实。在播音考场上，他的优势项是即兴评述。肚子里装的都是墨水，拿到题目才能迅速布局谋篇，出口成章。

    有自己的加分项，但并不意味着就是所谓的艺考资优生，虞可求还一直为天生的播音顽疾而苦恼——尖音。“为了矫正自己的尖音，我练习发声的时候就咬着一根铅笔，把舌尖和唇齿隔开。”很快，这个老大难被虞可求克服了。

    虞可求很享受站在聚光灯的中心，西服一穿，灯光一亮，感觉就来了。闭关练习的时候，这个铁杆足球迷常常会录下一场豪门之间的巅峰对决，然后重新进行配音解说。身处在一个全情投入的播音氛围里，虞可求往往能把自己的激情和状态发挥到极致。

    当然，冲刺的这几个月，虞可求没有让自己完全处在一个极度紧绷的状态。弹弹吉他，看看电影，保持松弛有度的备考节奏。周星驰是虞可求的精神偶像，年后《美人鱼》上映了，他第一时间去贡献了票房。

    最近，一张《少林足球》的经典剧照常常会出现在虞可求的朋友圈里——做人如果没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3/ 有一种变迁

    黄河是转塘一所专业画室的负责人。他喝完了最后一瓶矿泉水，美院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所有结束考试的学生鱼贯而出，当然也包括他画室里的孩子们。

    “我的画室规模在转塘不算大也不算小，300来号学生。现在的画室都实行全封闭式的教学，学生在画室学八个月，家长很看重住宿和学习条件。我们的画室提供给学生带卫生间的四人寝室，独立空调和热水器，每个学生还配有一套组合式家具。毕竟，这个圈子的竞争一直很激烈，眼下每年都拼的不仅仅只是美院的录取率和高分段了。”

    不到二十年，国美油画系出身的黄河见证了杭州画室的三次变迁。从最早的玉皇山、凤凰山、馒头山一带，转移到滨江联庄，2007年左右又都搬去了转塘。刚开始的时候鱼龙混杂，这几年二三十人的小型画室开始消失，慢慢聚拢成了学生成百上千的大型画室。

    各类专业画室在杭州遍地开花，传媒类培训学校却一直良莠不齐。在百度输入“杭州艺考培训”，瞬间会跳出上百个选择，名目繁多，五花八门。这些培训班资质各异，其中有不少宣称会有北电、中戏等一线院校的老师进行授课。

    虞可求选择艺考培训学校的时候，先看成绩，再看师资，最后比较学校环境。他所在的培训学校在杭州艺考培训机构中算得上是一块金字招牌，连续三年播音主持专业的省统考第一名都出在这里。

    虞可求粗粗算了一笔艺考账：“断断续续两个半月的专业培训，费用在3万元左右；再加上食宿费、报名费、交通费以及购置服装的开支，差不多5万元左右。有些零碎的费用省掉了，也记不清了。”比起传媒类专业，学美术的开销又要大得多。黄一南八个月的学杂费，就要5万元。“考美院可别提钱，没准数儿！”即便是数学老师，刘桦也算不清这笔艺考账了。

    艺考中，声乐、器乐类专业是最“烧钱”的。相比而言，一些传媒类艺考专业就成了丰俭由人的选择，只需要一份激情就可以上路。

    每年艺考的大幕一拉开，各考点附近的宾馆、餐厅、美术材料店甚至打印社都跟着赚得盆钵皆满。

    一个月之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尘埃落定。一切结束，走出考场，考生们可以暂时自由呼吸了。

    对艺考生来说，上榜或者落榜，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命运这条路，长着呢。